“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無相有些驚訝的看著殘破不已的墻壁，低聲嘆息著，低沈的聲音撞到了墻上，又彈了回來，無比荒涼。

“大師是從外地來的吧？”蒼老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無相順著聲音望過去。那是一個老頭，倚在墻邊上，雙腿緊貼著地面，膝蓋和大半小腿都已經腐爛了，別人還不清楚不過無相已經清清楚楚的嗅到了一股屍體腐爛一般的氣味。

“您怎麽知道？”

“呵呵。”那老頭突然間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不停咳嗽的胸口，喘息了幾口氣，又繼續道：“你和這樣的人不一樣，你的眼中還有一些希望，不過工資就是從外地來的，怎麽會進入這種地方？你難道都沒有聽說過嗎？這已經變成了煉獄了。”

“旁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怎麽你還偏偏往這邊走呢？”那老頭問。

“老伯，你可知沈家軍如何了？”無相問。

“沈家軍？”那老頭又重覆問了一遍，搖搖頭無奈的嘆息著，“可憐了沈家軍，異軍突起，襄南王的軍隊直驅而入，鐵蹄踏入城內。”

“他們本該殊死一戰，可那些人察覺到根本不是襄南王的低手之後，就拿我們當做誘餌，偷偷的逃跑了，只有沈家的將軍率領著沈家軍拼死抵抗，救走了大部分城民，這會兒，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是嗎？無相雙手和十，低低的宣了一句佛號，“南無阿彌陀佛……”

於是他放下手，轉過頭，只留下最後一聲嘆息。

他已經沒救了，他在他的身上聞到了死亡的氣息，也許過不了一時半刻，眼前的人就會徹底死亡，這會兒還有些精神，只怕是因為回光返照罷了。

沈介南的軍隊並不難找，隨處可見，他們被那群死士擊打零散，只三五人一群的聚集到了一起，在大街上游走著，遇到了死士便立刻出手。

不管自己身上的傷勢多重，也不管自己能不能贏，所有人唯一一個目的，就是殺了那些死士還這個地方一個安寧。

無相一路救下了十餘人，大多都已經筋疲力盡，有的甚至累得連劍都拿不起來，有的身負重傷已陷入昏迷，他只能夠幫他們找到一個暫時可以安身的地方，向他們詢問著沈介南的下落。

那些士兵當中，有人曾經見過他，也有人曾經被他傷害過，那些人還介意著無雙為什麽突然間倒戈，成了襄南王的人。

無相知道不管用什麽樣的理由，她的確是殺了人，就算是遭人控制，可是，那些人的死亡也仍舊能夠算在他的頭上，他需要補償，需要拯救，需要……做點什麽。

“我無法用三言兩語告訴你究竟發生過什麽，這其中太過覆雜，不過我願意，用盡我所有方式來補償那些死者，來補償你們，來幫助你們贏得這場戰鬥。”無相和他們保證著。

那些人的眼睛仍舊是黯淡的，毫無光彩，他們已經和這些死屍經過了無數次的戰鬥，他們明白，這些死屍是多麽的強大，他們更明白他們究竟有多麽不堪一擊。

這場戰鬥說活下去已經是天方夜譚了，更何談勝利！這兩個字對他們來說太過遙遠，遙遠的讓他們根本不敢想。

“沒和姑娘走後，那些軍隊便突然間攻上來了，只是和以往有些不同的是過了的，不久之後，他們的攻擊突然間變得漫無目的，不再單單只是為了攻城，而是想方設法的殺人，不管是軍隊還是普通人，他們遇上的每一個人都要殺死。”

過了很長時間才有一個人開口說道，她的聲音很沈，帶著濃重的悲傷，和憤怒：“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一幅景象，他們都像是從地獄裏面爬出來的惡鬼一般，他們殺了他們遇見的所有的人將他們撕裂，將他們生吞活剝，而我們無法抵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條條人命從我們眼前隕落，我們發誓要守護的那些生命就死在我們跟前。”

“而我們什麽都做不了。”

“原先守城的那些將士和軍隊呢，他們真的全部都逃了嗎？”

“是啊，不過也不能夠全怪他們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勇氣和那樣的怪物戰鬥的。”

“你們為什麽不逃？如果離開的話，也許會更輕松吧。”

聽到他這麽說，那所有的將士全部都挺直了胸膛，“因為我們是沈家軍，因為我們入軍隊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發了誓。我們這輩子要為了這個國家，為了我們的家人，為了這個國家的百姓而戰鬥。”

“這是信仰。我們只要退後一步，我們的家人，我們的國家，都會，受到傷害，我們有我們要守護的東西所以我們絕對不會逃離。”

無相雖然認為暫且撤退！等他日再卷土重來是最好的計策。不過仍舊佩服他們的忠心，佩服他們的傲骨。

軍中的將士早已經分布在各處，他們每個人不需要誰下命令，所有人都明白自己唯一要做的事情是什麽。

所以沒有人知道沈介南他們的確切位置，無相只能一點一點的去找。

最終在一座古廟裏找到了躺在屍堆上的沈介南，那裏到處都是屍體，有普通人的，有守著這寺廟的和尚，也有沈介南的手下也有那些死士。

大堂裏面，佛陀仍舊自卑的看著所有的一切，眸子裏面盡是些憐憫。

沈介南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了，他就那麽靠在屍堆上，怔怔的看著頭頂的天空，什麽也做不了了。

見到無相的那一刻，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的眼中仍舊是一片灰暗，沒有半點光彩。

直到我想開口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朝他走了過去，沈介南這才反應了過來。，眸子裏的光一點點的亮了，有了些人氣：“你回來了嗎？”

“嗯，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無相看著地上那成堆的屍體問。

“這個說來話長，慕禾找到你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你會突然間被人操控和我們作對？還有我看到了一些古怪的士兵從天而降，帶走了一些……”

沈介南他皺著眉頭，不知道要如何形容之前她所看到的那些古怪的場景。他的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惑等著無相解答。

“這個說起來就更加覆雜了。”無相伸手夾著她，將她從地上扶起，扶著她小心翼翼的去了大堂，找了一塊幹凈的地方坐著，然後他轉過身，將門慢慢的關上了，隔絕門外所有的景象。

可是屍體所散發著的臭味完全沒有辦法遮擋，他仍舊從窗戶放裏面，放裏面，不停的往裏面飄著，滿鼻子都是屍體所散發出的腐臭味道。

“不管怎麽樣，總之現在結果是好的，那些控制這些死士的人已經不見了，控制著我的人也已經消失了，慕禾也已經安全了，所以，我們現在只需要解決那批死士就可以了。”

沈介南忍不住的笑出了聲，他苦笑著搖了搖頭，低聲道：“怎麽到你的口中這段時間就變得如此簡單了？我們同時是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場戰爭，我們從來沒有贏過，我們犧牲了太多太多。”

沈介南不想要這麽說，可是，事實就是如此，他們贏不了 ，面對如此強大的敵手，他們贏不了。

“不止你一個人為這場戰鬥所奮鬥著。”無相不想要在事情還未明確之前就給他無謂的希望，所以只能夠如此轉移了話題：“外面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屍體？到底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戰亂發生的時候，這裏的住持將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想要利用這裏的地下室躲過一劫，可是，太多的人氣反而招來了那些死士圍攻這裏，無一存活。”沈介南忍不住的低聲嘆息著，“沒想到他們的好心竟引來了災禍。”

我想沈默不語，他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麽，要說什麽，只是嗅著空氣中，那股子濃重的爛的屍體的味道，心頭有些酸澀。

神經能看著他，視線從他的臉上轉到了一旁，似乎能夠透過門板，看不到外面成堆成堆的屍體。

他最終還是忍不住收回了視線，轉過頭看著這大殿裏面在上頭供奉著的神風，看著他們一臉的悲憫，問了一句，“你說神佛是否真的存在於這天地之間？”

無相有些不解，不明白，她突然間問這個做什麽，於是便什麽也沒有回答，沈介南自顧自的開口道：“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神佛的話，他們能夠看得到人間正在經歷一場浩劫嗎？他們如果能夠看得到的話，為什麽要棄我們於不顧，為什麽不肯施予援手？為什麽要看著我們如此受苦？”

這些問題我想一個都回答不出來，因為他也不知道答案，為什麽？為什麽以慈悲為懷的佛陀能夠眼睜睜的看著人間遭此大難卻不伸援手。

這樣的慈悲同冷漠有什麽分別？

沈介南話說完之後，久久沒有等到回應，只能夠住了嘴，靠在那兒休息了一會兒。

等他覺得體力恢覆得差不多了，他拄著劍又準備站起來，他不能夠在這裏，呆多長時間，他只知道他在這裏呆上一秒，外面說不準就有無辜百姓，喪命於死侍之手。

“你先不要急，你現在脫力太嚴重，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無相急忙伸手扶住他，心頭有些無奈，怎麽他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都是些這麽執拗的人呢？

“可是……”

“你就算是出去了，以你現在的這幅身體情況也殺不了那些死士，無法拯救誰，只能拖人後腿而已。”無相又拉著他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你先在這兒歇上一會兒，我先出去看看能不能找一些傷藥來。”

沈介南點點頭，知道他目前的狀態實在是糟糕，就算是走出去，也只能夠任人魚肉而已，等到無相走到了門口，突然間開口叫住了前方的人：“無相，慕禾呢？”

“她……”無相伸手撫摸了一下放在衣服裏的那只小小的狐貍笑道：“她很好，你不用擔心她。”

“他已經找到了他們族中所丟失的東西了嗎？”沈介南問。

無相心頭一動，他都不知道木盒竟然將這種事情也告訴了他，“那東西還沒有找到。”

“太可惜了。”沈介南逼上眼睛，遮蓋住了眸子裏面的所有情緒：“那種東西，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如果仍舊在那群妖魔的手中，不知道又會掀起什麽樣的風浪。”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盡力尋找它的，盡快的將女媧石召回，送歸它該在的地方。”無相看著滿臉疲憊的沈介南，又囑咐了一句，讓他好好休息，就立刻離開了。

離寺廟不是很遠的地方又一家小小的醫館，裏面空無一人，不過裏面的藥材大多都已經被別人拿走了，只剩下零星幾位要給弄得亂七八糟的，他在裏面找了一些傷藥膏和能用的布，就又折了回去。

沈介南似乎是累極了，靠在供奉佛陀的桌子上睡的很熟，可是無相的腳才剛剛踏進去一步，沈介南就立刻睜開了眼睛，通紅的眼睛帶著殺意直直的望著無相。

無相停在原地，一瞬間有些楞神，那樣的眼神讓他後力量發涼，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那實在是不像人類的目光，更像是從地獄中爬出的修羅。

“你沒事吧？”

無相低聲問了一句，晃了晃手裏面的布料和藥物，表示自己沒有什麽惡意。

“我沒事，我就是剛才累的太狠了，睡著了。”沈介南眨了眨眼睛，收起了眼睛裏面的惡意，輕輕的吐了一口氣，挪動著身體，往後靠了靠，換個舒服的姿勢。

“我找了點藥膏來給你試一下，周圍的那些藥鋪好像全部都已經被洗劫一空了，不過這種時候藥和食物都是金貴的，也難找，你先遷就一下再說吧。”無相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了地上，那些藥膏都是現成的，他打開了盒子，濃烈的中藥味道瞬間彌漫在整個佛堂裏。

“你先把衣服脫下來吧，我幫你看看身上的傷。”無相道。

沈介南這個時候也沒有和他客氣，直接將外套脫了下來給她看，傷痕累累的後背。

沈介南拿起了其中一罐要自己打開了藥盒自顧自的往身上塗抹著，能夠夠得著的地方，就不麻煩別人了。無相蹲在他的背後，看著他身上翻出來的爛肉，眉心忍不住的皺了起來，將手伸到那盒子裏面，攪動著裏面的白色藥膏，問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之前的那些烏鴉妖？”

“烏鴉妖？”沈介南重覆了一句他的話，想了一會兒，又突然就搖了搖頭：“好像沒有，我也不清楚，這一路上遇到了太多太多的敵人了，我只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根本無法辨別那些人到底是死士還是什麽妖怪。”

“是嗎？”無相看著他後背上露出的絲絲縷縷的妖氣，眉心越皺越緊。

“怎麽了？那些烏鴉妖有什麽問題嗎？”沈介南支起了耳朵聽著他的回答。

“沒什麽問題，你現在什麽都不要擔心，你只需要擔心自己的傷就好了，然後背上的皮肉都快要腐爛了，說不定會留下疤痕。”無相動手幫他擦著藥膏，動作當然算不得溫柔。

沈介南咬著牙，忍受著那陣陣傷痛，對他而言，那些傷口到算不上最疼的，如今手腳疲憊，能夠感覺到最多的就是大腿上的酸楚了。

“傷疤也算是我們這些人的勳章了，沒什麽大礙的。”沈介南不鹹不淡的說。

兩個大男人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多少話，默默的整理好了身上的傷口，又住在那兒歇了一會兒，實在是尷尬，無相便從地上爬了起來。道：“我出去找一些食物來，你先在這等著。”

沈介南點點頭，沒說話。

無相直接走了出去，越過了堆在庭院裏面的屍體，在寺廟裏面找著什麽。

背後有沙沙的聲音傳來，那細微的聲響，讓他猛地轉過了頭，警惕的盯著身後的人，無相擰著眉頭問：“沈介南？”

沈介南手中握著把劍，握著劍的手上滿是汗和血水，“你怎麽出來了？我不是告訴你要你在那等著嗎？你現在的身體狀況……”

沈介南打斷了他的話，“我的身體很好，剛才休息了很長時間，我已經不那麽疲憊了，我們離開這兒吧。”

“你剛才說這寺廟裏的方丈存了很多的糧食，你需要吃的。”無相道，“你知道他們的廚房在哪兒嗎？”

“我不想要待在這兒。”沈介南垂著頭，在擡起頭的時候，眼神裏面多了幾分悲傷，“對你而言可能沒什麽，對我而言，這裏全部，都是枉死的冤魂，都是我手下沒能夠保護好的人。我在這裏面多呆上一分，心中的愧疚就多了一分。”

“我們還是走吧。”

沈介南的聲音裏面難得透露出了幾分脆弱幾分軟弱，無相看了看堆積在庭院裏面的所有屍體，慢慢點點頭。

此時懷裏面的慕禾突然間動了動，無相急忙伸手按住了她的腦袋，伸手輕輕擱在他腦袋上面撫摸了兩下，示意慕禾別亂動。

“怎麽了？”沈介南看著他胸前突然間動彈了兩下，有些疑惑。

“沒什麽。”無相將慕禾往裏面塞了塞，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心口的位置，“我們出去吧。”

沈介南轉過頭打不往外走著，好像要盡快離開這個地方，他看都沒有看庭院裏面那些屍體一眼。

無相看了看堆積在一起的屍體，那數量太多了，每個人的臉上那種絕望的表情，都北歐一把刀子狠狠的刻在了他的眼睛裏面，久久揮之不去。

無相雙手合十，閉上眼睛低低念了句佛號，眸子裏面透著憐憫：“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他此刻已經沒有時間再去解決這些問題了，這些人的身體也只能夠幫助再次等到戰事解決，才會有人將之安葬。無低低的嘆息這，轉過頭來的時候，沈介南已經走道了門口，站在門外便盯著他看著，一雙眼睛是黑色的，眸子裏面是一片空洞，他只在裏面看到了寒冷，別的什麽都沒了。

無相放放下雙手，講手攏到了袖子裏面，大步走了出去。“我在路上遇上了你的幾個士兵，有些身負重傷，有些體力都已經耗盡，我讓他們藏身與民宿間，我們現在要不要將他們接走？”

“接走又能夠去哪兒？”沈介南聲音很沈，“那些死士都一樣，現在雖然不像之前那樣，行動有些詭異，不過某一個地方聚集了越多人，就越是能夠招來越多死士。不過，好在那些個死士現在都是單獨行動的，總之還是三五人一組伏擊死士成功幾率比較高。”

沈介南看著他，道：“還是保持現在的行動方式比較好，他們知道他們該做什麽，也知道如何才能夠保全自己，都是跟著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我信任他們。”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才好？”無相問。

“要是對上了一般軍隊的話，自然是擒賊先擒王，不過那些個兵法什麽的對他們完全不起任何作用，除了將他們逐個擊破也沒有別的法子了。”沈介南說著仰著頭看著頭頂的天空，長長的嘆了口氣，低聲道：“只是，希望別在出什麽亂子了。”

“對了。”沈介南像是突然間想起了什麽，轉過頭看著無相，問：“之前北邊突然間降下了一道道白光，且我的手下還說見到了一些模樣詭異身披銀甲的將士在此地穿梭，你可知是什麽？”

“那些人你就不用管了，他們現在估計已經離開了，不會對你，也不會對此地又任何的威脅了。”

“他們究竟是敵是友？”沈介南問，他的模樣有些著急，看起來，似乎很在意這個問題。

“他們應該不回再回來了，他們已經完成了他們的任務，除非像這種緊急狀況再次發生，他們絕對不回再降臨人間了。”無相沒有清清楚楚的和他說明白，只低聲說著，讓他放寬心就好。

沈介南卻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些什麽東西，警惕的問：“怎麽？那些身披銀甲的人也不是人類？”

無相沈默不語。

沈介南薄唇抿成了一條線，怒氣隱約在眉間跳躍了起來，“又是非人類，到如今我才發覺這世上竟然有那麽強大的力量，我總以為沈家軍便足以站在世界頂端了，可是，我們根本什麽都不是，我們對上他們這種人，竟然……連螻蟻都不如。”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